苏羡不动声色地后退一步,“我只是……说来夫君莫要笑我,我只是梦到夫君受了很重的伤,流了好多血,惊醒后放心不下,便想着来看看。
    你没事便好。”
    她仍是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。
    见再挤不出几滴泪了,苏羡抬手用衣袖假装拭泪,抽答了两下。
    心下想着再装就过头了,缓缓放下手,作出一副哭过后情绪归于平静的样子。
    “夫君既然无恙,我便也能安心回去睡了。
    打扰夫君好梦了。”
    她说完便行礼离开,只留江涣一人在原地呆。
    躺在树杈上的风翎大气也不敢喘,一时不知自己该不该出来和主人说句话。
    他犹豫起身,看见江涣摆了摆手,已是走进屋中。
    江涣坐在床榻边,刚刚至多不过半炷香时间,榻上余温还未消散,却仿佛过了很久。
    她是因为惦念他所以会梦到又惊醒吗?他喃喃回忆方才的对话,恍然如梦。
    如果这是梦,大抵算得上一幢美梦了吧。
    他想起片刻以前她站在夜色中柔弱无助的模样,又想起晚饭时她在桌上笑靥如花的模样。
    她的眼睛很亮,抵得过最亮的星辰。
    当她用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珠定定看着人时,总能无辜地用清澈搅乱人心神。
    屋子里很静,他听见自己胸膛内沉闷的跳动声,“咚咚——”
    ,极富有节奏地,“咚咚——”
    ,似是要跃出来地,“咚咚——”
    。
    让他有些分不清,是因为夜间惊醒带来的余悸,还是她的眼泪溅起的涟漪。
    苏羡抚着胸口,一颗心跳得极快,有种劫后余生之感。
    还好她反应快,她都忍不住要给自己颁个奥斯卡奖,最佳女演员,还有最佳导演奖,真是多亏她能想出这么个理由。
    应该没什么问题吧,她复盘着自己的表演,感觉很满意,退场也很及时,趁江涣这个观众还没反应过来就离开,让他久久回味在自己带来的震撼里,她简直想给自己鼓鼓掌。
    不过真是没想到,这府里这么多夜猫子。
    江涣和他手下,怎么一个两个都不睡觉。
    她经这么一折腾,倒是耗费心神,困意上涌,沉沉睡了。
    江涣屋中,他已点起灯,在灯光下缓缓擦拭着手里那柄剑。
    剑刃锋利,闪着寒光,似是能斩破一切,却只能收回在鞘中,在黑暗中长眠。
    他已经很多年没有睡过一个好觉了,更是不敢有梦的。
    即使是睡梦中也要时刻警觉,听到任何风吹草动都能快清醒。
    他也已经很多年没有感受过被人惦念的滋味了。
    脑中又不自觉出现那位已是他夫人的姑娘的模样,螓蛾眉,巧笑倩兮,总是温温柔柔,又有些弱不经风,一场梦也能将她惊吓得泪眼婆娑。
    一看便知是如花般被娇养着长大的,却又没有半分跋扈与骄矜。
    他之前并未想过,这一场阴差阳错,会误了这么好的姑娘。
    一口气载着悠悠愁绪轻叹,消弭于空气中。
    不知怎样才能弥补她些。
    他吹熄灯,躺回床上,这些年的经历,已让他能够闭上眼便很快入睡。
    可这一夜却是梦影叠乱,思绪纷杂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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