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口浓痰吐在污水里。
    木盆里外溢的屎尿被泼在污水里。
    用来清洗身体的水混着白浊被泼在污水里。
    毛针一样细密的雨滴在污水里——混成一块分不明、在夜里会反光的乌面镜。
    它们被一双小皮靴跨过。
    “我回来了。”
    推门而入的少女抖落兜帽,拍了拍肩膀和膝盖。
    雨水划溅在泥地里,她跺了跺脚。
    “妈妈?”
    凯特不满地叫了两声。
    屋里才慢吞吞的有了动静。
    烘炉一样亮着微微的红光,在某个房间。
    她在泥里蹭了蹭鞋底,搂着刚买回来的两磅黑面包进屋。
    木桌上是前两天的残羹剩饭:半盘叫不上名字的野草,用水焯软。
    几块霉的圆蘑菇,一小罐粘稠泛黑的油脂,断了几根牙齿的叉子——和一些长着翅膀乱飞的昆虫。
    凯特·帕塞蒂把面包放在桌上,擤了擤满鼻孔腐烂的气味。
    和她母亲一样,她有着浓密的长和漂亮的眉眼,鼻尖儿很翘,腿儿和胳膊一样的纤长。
    母亲就斜依着床梆,满是鼠咬痕的麻布上堆着一摞火柴盒。
    借着烛火,中年妇女聚精会神地黏着手里的厚纸片:她抬头看了女儿一眼,又低头继续忙手里的活。
    “你又去了。”
    她说。
    这座废墟一样的洞窟比外面还要阴冷,颓微的光线下,母亲的轮廓模糊难辨。
    凯特·帕塞蒂嗯了一声,低着头,拨开那些纸盒,小半个屁股坐在床沿上。
    心里忐忑。
    “我给你买了面包。”
    邀功似的话没能得到相符的回应。
    母亲唔了一声,巧手将纸盒翻了个面,木棍蘸着浆糊在开角处一抹,又用手捏住。
    这时候,她才得出功夫,抬头看自己的女儿。
    看这株种在男女尿骚、粪便和各式各样污水里长大的玫瑰。
    她愈看女儿那双不安的眼睛,愈不知该说什么。
    深深叹了口气。
    “那不是我们该有的生活,凯特。”
    女孩抿着倔嘴,不说话。
    “你也到该嫁人的年纪了。
    我打听过,隔壁铁匠铺那個男人,他母亲给大户做仆,父亲是搬货工,家里有自己的租屋——等你嫁过去,起码一天两顿饭能吃上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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