身边传来啜泣声,玉衡握住宋承尚温热的手覆在自己带有泪痕的脸上。
    他从未有过这样的记忆,父亲母亲温柔地抚摸着宋福安的脸,慈爱的眼神使得宋福安越发神气,而他只能站在一旁,窥视着他们的天伦之乐。
    等到蜡烛彻底灭了,宋承的手开始发凉,玉衡才撑着床沿站起来,跪久了腿上无力,竹卿眼疾手快扶住踉跄的他往屋外走去。
    还有不少事等着他们。
    玉衡道:“阿卿。”
    “嗯?”
    她答应。
    他望着门口:“我没有父亲了。”
    竹卿不知该如何安慰他,玉衡已无声无息倒了下去。
    她甚至都没来得及拉住玉衡的手,他面容平静不见异常,唯有嘴角一抹嫣红出卖了他。
    下人将玉衡送去了揽煦阁,自有人操办丧事,她暂时不必操心。
    竹卿便一心一意照顾玉衡。
    竹卿拧了帕子给他擦了擦脸,不知怎的,看他如此脆弱伤心,竹卿竟有些难过。
    玉衡苦心经营的十年,何尝不是向父亲证明自己,求得宋承关注和父爱的十年。
    只是宋承临终前,都不愿说一句谎言来骗他。
    如今宋承死了,玉衡哪怕有朝一日成为相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荣耀无极,都没有第二次机会问父亲他做的好不好…夜已经深了,王府院里开始搭棚设灵,预备着众人祭拜之事。
    竹卿怀着孕早该休息,可她睡不好又怕有事问她,只和衣而卧,躺在玉衡身边,半梦半醒睡了过去。
    早上天刚亮玉衡就醒了过来,手肘碰到身边的竹卿,才发现她没有脱外衣直接睡了,想是劳累一夜眼下睡得正沉,刚才也没有碰醒她,于是悄悄越过竹卿下了床。
    直到他出了内室,润禾让小莲服侍他穿孝,他才恍惚反应过来,宋承已然故去了。
    一切不真实的仿佛做了场梦,梦里他一遍遍乞求父亲的垂爱却始终没有回应,平民百姓最简单的爱在他这儿成了奢望,嘴里的血腥味涌上来他又咽下去,直到气血上涌眼前一黑摔在地上时,才结束了这场噩梦。
    可这梦,竟是真的。
    离开揽煦阁,一路挂满了白灯笼,小满一言不发在旁边扶着他,见玉衡只咬牙忍泪憋得耳朵脖子都红了,小声道:“世子,您哭出来也无妨,等会去了灵前还是要哭的,别把自己憋坏了…”
    玉衡抹抹泪:“等会要见客,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…你等人少得空了给三妹去封信,就说父亲驾鹤西去,山高路远的她还有孩子,不必着急赶着过来,找个地方祭拜也就成了。”
    “世子放心,长史已经各处报过丧,一概不用您费心。”
    玉衡知长史做事一向妥帖,便不再多言,匆匆朝灵堂走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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